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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西湖·新锐文学奖”得主蒋在:写给人类心灵的一封信

来源:火狐在线观看    发布时间:2024-04-08 02:23:03

  1994年生的新锐作家蒋在,刚刚以中篇小说《等风来》获得了第九届“西湖·新锐文学奖”。

  小说《等风来》是写给人类心灵的一封信函。《等风来》以小女孩的视角, 一点一点剖析着人物繁复精微的现实与内心世界。小说巧妙地穿两条交替缠绕的线索,为读者呈现出时空交错下,被真实的生活撞击碎裂了的心灵切片。在孩童与角交锋推进的奇妙混合中,蕴含着生的隐秘之伤与死的恍惚之境,因此形成了小说丰盈饱满的强大张力。《等风来》叙事浑然天成,纯净又有着深重的悲伤,有极强的感染力。鉴于上述特点,评委会特授予第九届“西湖·新锐文学奖”。

  蒋在,小说见于《人民文学》《当代》《十月》《钟山》《西湖》等。出版小说集《街区那头》、《飞往温哥华》,诗集《又一个春天》。曾获“山花文学双年奖”新人奖、《钟山》之星“年度青年佳作”。牛津大学罗德学者提名。

  领奖台上,蒋在发表了她的获奖感言。她感谢《西湖》杂志,能获得新锐奖无疑是一种对写作者的鼓励——

  “我16岁便离开家去远方求学,所以大部分的写作都与远方和逃离有关。国外的生活经验是我写作中不可分割的重要部分,它几乎形成了我所有的世界观。有一次去同学家借住,三层楼的房子,在他们一家人外出旅行时,只有我住在他们家的地下室里。近两个月的时间,我几乎没见过任何人,也没有和人说过话。临近傍晚时,我会独自坐在院子里,在一张绿色的户外露营折叠椅上听远处的蝉鸣。一个人的时候会对周围的声音很敏感,我经常听到蜂鸟靠近饮水瓶时羽翼的振动声,或者是树林掉落什么果实的声响,有些时候树枝也能在没有大的外力下忽地断落下来。那时候,时间成了伪概念,反而声音才是一种对流逝的推进。

  “《等风来》是我在国外创作中最特殊的一个故事。它触及了大部分的童年回忆和关于故乡的记忆。院子里的紫藤花刚刚开过,浓密的藤蔓挡住阳光,我跟小伙伴在紫藤架下玩得高兴,就在那样一瞬间,我看见妈妈从家里走出来,她与迎面而来的一个婆婆说着话,正在装修的五楼飞下一把铁锤,犹如太阳光一闪。妈妈倒在血泊之中,我抱着她血淋淋的头试图托起她,可是人在无意识的时候,头颅会下沉。我只听到自己的哭声,还听到她那平时温和又略带命令的声音:“别动妈妈的头。”

  “当天我被寄放在邻居家里,很晚小姨父才来把我接走。第二天,三姨带着我去参加了贵州电视台举办的“故事大王”决赛。那时以一个四岁小人儿的想象力,是无法知道铁锤的重量以及人的生死的。接着三姨又带我去参加了电影《小萝卜头》的试镜,然后才把我带到医院。在医院门口,她拉着我的手说:“宝宝你差点就没妈了。”

  “《等风来》想要探讨的不单单是单纯的人与人的关系,也试图去探索有关梦和物的历史。故事时间和现实时间的对比是十分游离的:那个反反复复正在制作的风筝,死去的喜来,正飞来的石头,在嘴里玩弄的水果糖……故事时间延长了,梦境也在延长。小说里“远处的天空中有两只风筝总是飞得很高,在云层里轻轻浮动”,云层的移动推动着小说里的时间。波德莱尔说过,诗是某种变换比例的力量。小说又何尝不是?《等风来》中很多元素的比例是不对称的,那是一个颠倒的世界,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,它达到了我对它的设想。它打破了现实世界与故事世界的边界,也模糊、淡化了那个边界。现实中的遗憾得以在想象中获得圆满。

  蒋在说,能获得“西湖·新锐文学奖”,无疑是幸运的。“可我还是无法回答自己写作是为了什么,或许像叶芝那样,将天鹅和少女的起舞当作宇宙循环的伊始才能记录某种瞬间的永恒。即便在《说吧,记忆》中,那远去的雪橇的铃声如今已变成耳边的嗡嗡声,六十年的岁月也不过在纳博科夫的指尖碎成了闪光的霜尘。”

  等风来了,风筝就会从屋子上掉下来。它不会掉下来,你就从这边顺着栅栏爬上去。

  她的脚在打颤。连日的秋雨将银杏叶吹掉了一地,踩上去有一种让人害怕的柔软。她的表哥红豆和绿豆坐在下面的石头上咧嘴笑,抬头看她越爬越高,阳光像是从他们的嘴巴里露了出来。他们俩一黑一白的坐在那儿,等着她从房屋上摔下来,他们早就料到了。

  挂在树上的风筝是她爸爸给她做的十个中的最后两个,还有一个她藏在床底下。他们如果知道还有一只风筝,他们会让她拿出来。她的爸爸出差执行特殊任务前,告诉她等风来了,他就带她去放这两只风筝。等风来了,她的妈妈就会醒来,妈妈只是睡着了,太累了。

  绿豆的脸在房屋的阴影里白得惨淡,他将他的一条肥腿往另一只上搭时,微微侧着头假装去看不远处那道破烂的铁门。红豆把因缺钙而不对称的头往绿豆那边靠,他们一起朝斜坡下红色的砖楼那边看。他们一定不会忘记要朝那边看,那个开着七色花的窗户,他们姥姥的头在那一瞬间,从窗子那儿冒出来了一下,但却没有像往常那样高声地喊叫他们让他们回家,就像她要寻找的并不是他们。

  天地和房屋间的界限因为光影一片迷茫,风筝就落在依傍在屋子旁边的树上。屋子中间有一棵高大的槐树,伸向天空的部分到了春天会在屋子上空开满槐花。夏天槐花落下来铺满了地面,他们在那儿来来地跑,跑过一道小门,就进了姥姥家住的院子。

  破屋子在这扇小门外,是卖煤球的人自家搭出来的。拟着这座原本就在着的石墙修建房屋就能节约一堵墙的费用。从侧边看这座房屋,它就是抱槐树而成。

  屋子里的人将灯缠绕着挂在树上,他们还在树上钉钉子,将锅和抹布还有一些带手柄的厨房用具也挂了一圈。不管什么季节,他们随时取下锅具,在树旁吃火锅。

  绿豆对他们说的数字没有兴趣,不停地用脚踢石头缝里长出来的草。绿豆的爸妈最近下岗了,他住到姥姥家后也没有像以前那样爱说话了。

  她脑子里想着屋里的一家人在下雪天推车,妇女背着一个小孩,板车上坐着两个戴红白相间的线绒织帽,白色的部分已经变成了黑色,分不清男孩女孩,帽子一直盖住了眼睛。男人在前面拉车,车上装着没有卖出去的煤,车后面还跟着个十来岁的男孩,就是那个经常站在半边街上,跟一群蓬头垢面的孩子混在一起的,把石头打到红豆头上的喜来。喜来喜欢一个人埋头走路,看到红豆就会跑过去捉弄一下他,仿佛他们天生就是敌人。她喜欢看他们一家人的样子,他们一家人热闹,力气总朝一处使,还有爹有娘,起码不像面前这两个狼和狈一样的表哥,让她感觉不到一家人的温暖,整天以偷她的日记并大声朗读它们用来取笑她为乐。

  她回头去看两个表哥,他们也在看她。她慢慢地在他们的注视下,爬上低矮的连接着那个破屋子的石梯。从这头斜过去石梯越来越陡。屋顶上铺满了枯黄了卷边的树叶,她一脚踩破了油毛毡屋顶,再一抬脚人就从空而降----掉进了人家屋子中央。那家人正在吃饭,热气腾腾的火锅遮住了他们的脸,面对天外来物一样的她,他们痴愣愣地抬着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
  他们看着她站起来,直到她再一瘸一拐地走出他们的视线,都没有反应过来。他们看着她,然后抬头看油毛毡顶棚被她砸出来的洞,阳光落了进来。她怕被他们抓住扣下来,她忍住剧痛,出了门就开跑。

  姥姥坐在里屋的床上做按摩,姥爷在沙发上看一张专门讲治病的报纸,还用一支笔在上面划出他认为重要的内容。姥姥姥爷整天忙着给自己看病,然后到报纸上宣传的各种药店参加活动,买回来大堆的药品和仪器,每天晚上两个人轮流用仪器相互治疗。他们还上了电台的专门节目,给老年朋友分享他们的感受。

  她站在门边,感觉到和腿痛得厉害,她不敢说话,低着头换了拖鞋进了客厅。

  她走到阳台上,小姨在她还没有坐稳时把菜抬到铁炉子上,然后用脚踢她说:“坐过去一点不要挡着姥姥。”

  姥爷一直在看报纸。姥姥过来了。姥姥对两个表哥说:“你这个坏种,谁教你的乱说话?再乱说乱讲,我打不死你们。”他们不敢再出声,一家人开始吃饭。

  小姨见姥姥没说话,又补充道:“你不说我说,一定要给她说真话。”姥姥沉着脸回她:“饭还堵不住你的嘴?”

  小姨说:“这样下去,你觉得还瞒得住吗?你真的相信罗伊雯会醒来?我们要回越南去了,你们这样子,现在又说她爸爸下落不明。净做无用功。”

  “这个家我说了算。我只要有一口气,我闺女的管子,就没人敢去拔。”姥姥放碗的动作很大。

  挑筐喊磨刀的人,就在窗下。他的筐里有糖葫芦,绿豆和红豆喜欢跟在他后面,学着他叫“磨刀”的声音。还想乘机拿他的糖葫芦,他一步三回头,有人请他磨刀,他就放下担子坐下,把磨刀石放在小凳子上。他们也许更喜欢看他磨刀,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。

  小姨叫红豆下去磨刀,姥爷说他自己磨。红豆放下碗站在门边上,等着姥姥发话,好一溜烟跑下去。他身上有钱,他想拿去买糖葫芦。

  姥爷问他们何时回越南。小姨父说过一阵子就回去。小姨起身离开前朝小姨父谢了顶的头发上抓了一把,小姨父也就跟着站了起来。姥爷问要不要带红豆。这次不带。小姨走到阳台的另一边,从架子上取下菜刀。

  为什么不给她说真话?姥姥也站起来问什么是真话。小姨不说话,打开了他们的房门。她看到屋内彩色的纸花,和摇晃的用玻璃珠子串成的手工门帘。

  铁门外的草丛里,蛇脱皮,像人丢了件衣服。她问爸爸那是什么。他说那是蛇脱的衣服。蛇为何需要脱衣服。因为蛇要变成一条新的蛇。那么人呢?是不是要死了才能变成新的人。

  后山有一条蛇爬进屋来。盘踞在她们家靠窗的炉子上,昂扬着头。阳光从铁栏处晒进来,蛇就迎着那缕光弯曲晃动。她叫来了爸爸。他一棍子朝着蛇的头打去,她惊叫一声,蛇就拉长身体顺着墙根往窗外爬。

  她拉住他,制止了他举起来的棍子。他放下棍子对她说去厨房找个来麻袋来。 他从地上捡起棉纱手套戴好它后,顺着蛇爬行的方向,抓住蛇的脖子,另一只手托起蛇弯绕盘曲的身体,把它装进了女儿拿来的麻袋里。她说把它放回后山的草丛。他牢牢的抓住麻袋的开口,她跟在他的后面,他们走出院子绕过香蕉洞,沿后山长满杂草的小路往山上走。

  她问爸爸为什么他们总是看见蛇。爸爸说那是因为你晚上总梦见蛇。她说那不是我的梦,是妈妈的梦。 他转过头看她,为什么是妈妈的梦?

  两个人都不再说话。他们看见杂草里有四脚蛇爬过,因为听到他们脚步声,竟然一下停住了,躲在那里。她捡一块小石头朝那儿扔。

  他问妈妈还说什么了?妈妈说,你总是把车开得飞快。还有呢? 总是蜷在沙发里面看电视,袜子臭得熏死人。

  他抱着她,把她举过头顶,让她骑在肩上。她的小手交叉环抱住他的额头,经过他们家院子外面下坡的香蕉洞时,他们看到工人们正在往洞里搬送从云南运来的香蕉。有一股浓浓的防腐剂味道的风从洞里吹出来。洞口被隔出来了一间小黑屋,守香蕉的男人就住在那里。守香蕉的男人从歪斜的窗子朝外望,他帮着他姐姐看守香蕉洞,无聊时他就站在斜坡上喊她小宝宝,你饱还是饿?

  她跟她的爸爸走在一起时,他就会假装没看见她。她给她爸爸说我怕他,他是个疯子,我听见他前几天早上还在听英语。

  她朝前跑了几步,再回头那个人的脸还在窗子那看着他们。她爸爸问,你怕什么?她说,我怕他看见我的风筝。

  他们一起去看花椒树上的风筝。那是一只蝙蝠,黑色和红色的线条被树枝戳破了,一只尾巴挂在树上。

  前天一早,他们就收到消息,说她的爸爸在执行任务过程中下落不明。电话是她的舅舅打来的。

  “如果最后确定人不在了,政府会有一大笔抚恤经,你不要太忧愁。人都没有了,孩子可怜。”

  她听到大人们在屋子里小声地说话,还听到姥姥抽抽泣泣的声音。她从床底下拖出她的风筝,关着门用一张纸放在风筝的后面,想要在那张纸上画出风筝的形状。

  红豆在用力拍门叫她,“你该不会是要装?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屋子里干什么。开门。”接着就是一片死寂。她的小身体抖了一下,回头看门,她知道他贴在门上听她的动静。

  她不理他,她挪开风筝,风筝的形状歪歪斜斜地被拓在了纸上,如今,她在蜻蜓风筝的翅膀上,用彩色笔轻轻地涂上一层红色。上次她涂了黄色,下次她涂蓝色,它飞在空中就会看不见了。她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在涂色了,这只蜻蜓像是浑身上下都受了伤一样。

  屋子里没有声音了。她跑出门来,红豆和绿豆正在帮着姥爷在屋子后面的煤棚里砸煤。她朝着老白家商店走去,假装去买东西。

  老白正在跟两只撕打的猫说话,她绕来绕去地看它们。老白给了她两颗糖,她朝姥姥家这边看了一眼。老白笑了,她第一次看见老白笑,她的头发花白眼睛浑浊。她想,老白真的好像和姥姥说的一样,比她要老得多。她抬头看看老白,又摇摇头表示不要。

  打输了的猫大叫了一声,轻身跃过老白。老白抱起另一只更小一点的橘猫,把头靠在它身上说:“你就是最可怜了,它们整天打架,可是你连站都站不稳,昨天晚天又因为你们我一夜没有睡。”她看着那只橘猫只剩三只脚了,怪不得站不稳。老白一边嗔怪着猫一边用手捋它的毛,面朝着她说:“你就像这只小猫咪一样可爱。” 她刻意躲闪了老白年迈的目光,像是可以一眼将她看穿。

  老白说:“我家不卖风筝。你怎么不喜欢水果糖?”老白拿起自己铺面前面的塑料罐在她面前摇了摇,又准备将它打开,拿出来几颗给她。

  老白笑得更开心了,这个话却没有制止老白打开塑料罐的动作,她拿出几颗,把糖纸剥开,放在地上,“你看我的猫,我天天给它们糖吃。”

  老白看她,又看了眼正在凑过来闻那个糖果的猫咪说:“谁要你去告诉你姥姥呢?”

  她说:“我知道的猫不吃糖。”老白半个身体伏在柜台上,两只眼睛眯成了弯月亮向她解释说:“这颗黄色的,是菠萝味的。绿色的猕猴桃味,紫色的是葡萄。”

  她在店铺面前的石梯上坐了下来,她也去摸猫。小猫发出喵呜喵呜的声音,身体在她的手掌里蹭过来蹭过去,到尾巴部分时,那只小猫全身竟然抖动起来,尾巴的竖起来了。 她缩回手来说:“我妈说猫是她的克星。”

  “你姥姥在家怎么说我?” 她的脑子里转动着姥姥给老白起的外号老白毛,眼睛停在老白的头发上。老白的头发全白了,像戴了顶白帽子。

  老白又怕话说重了,才又重新考虑眼前这个小女孩问的问题,她说:“卖不了钱,都是它们自己来的。”老白看见她开始剥手中的糖纸,老白试探着说:“你爸爸好久没有来看你了。”

  她把准备放进嘴里的糖,又重新吐出来包到糖纸里。她想起姥姥说老白整天没事喜欢打听东家长李家短。她看到柜台后面的猫弓身跳上货架,上面的烟被它撞下来了,然后它喵地狡滑地叫了一声。老白侧过转身去拾起掉到地上的红色包装的烟。

  红豆和绿豆带着她去捡石头,捡到一个就让她放在衣服口袋里。他们在石头堆里选了又选。她捡起一颗石头问他们俩这个可不可以。

  石头捡完了,红豆和绿豆站在院子斜坡的两头,让她站在中间。他们在朝她扔石头。

  绿豆捡起刚刚用尽心思挑选过的石头说:“那你得问石头。” 他手里的石头飞过来了,她跳着躲开了。然后站在另一面的红豆捡起那块石头又扔了过来,她朝后一退倒坐在地上。她捡起差一点就打着自己的石头送到绿豆手里。红豆在那头喊:“下次你摔倒就不算。”

  她站在他们中间点头。这次石头是连发,两边同时打过来,她左右来回地跳了几下,还是被红豆打来的石头打中了。他们丢下她跑到河边去了。

  她朝着他们跑去的方向去追,哭喊着说:“哥哥,哥哥,等等我,我不是故意的。” 她跑过小破门,跑过那间低矮的房屋,跑过那棵树,树上的风筝还挂在那儿。她停了下来,看着树上挂着的风筝。如果她取下那个风筝去找她的表哥,或许他们就会和她一起玩了。她慢慢顺着爬上旁边的那堵墙,她离风筝更近了,她附在那堵墙下朝上看时,她看到高处站了那个满脸煤污的男孩。他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根竹竿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。从他的身后冒出几个脑袋,也都朝下望着她。他们逢头污面,有两个稍大一点的头发还染了点颜色。

  她仰着头,看见那几个脑袋在太阳光下旋转。他们开始用小石子打她。石头扔完了,就又手脚并用踢地上的泥沙,泥沙撒得她满头都是,她手指放开了,摔了下来。她听见他们一哄而散的笑声和脚踏地的声音。

  喜来站在她面前,她看见他手里的竹竿上都是煤污。他问她为何需要爬他们家的房子。她说她的风筝挂在树上了。他抬起头看到了树上的风筝。他问她的两个哥哥为何需要打她。她不说话。他说我站在上面看见的,他们两个经常打你。她坐在地上不敢站起来,她怕他也打她。他说你的风筝?他又抬头朝他们家屋子上那棵树看去。

  她想哭,却不敢哭。脚跟手都摔伤了,感觉站不起来。他走了,他爬到他们家屋顶的树上取下了风筝。他把风筝拿到她面前,她还是不敢抬头,她看到他运动鞋旁边裂开一个口子,他没有穿袜子左边的脚丫露在外面。他看见她在他的的脚,把脚向外面移动了一下。

  晚饭时,她跟着姥姥去街上买菜。她走过卖米的小店时,看见喜来一家人拉着板车,依然是他的爸爸走在最前面,车上坐着两个,还有一个在他妈妈的背上,煤还没有卖完,他的爸爸上坡时朝后倒了几步,他的妈妈使命地在后面推着。她觉得他们一家人真好啊,在一起卖煤,在一起吃饭,还挤在一个屋子里睡觉。

  喜来跟在后面,看见她时就放慢了步子,等他的爸妈把车拉远了,他就跑过来给了她一个气球。她不敢要,红色的气球被他污了煤的手染黑了。他把汽球朝天上一放,它就飞走了。姥姥问她怎么会跟小脏孩啰嗦。